第九章 苦获之死 (第2/2页)
56小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56小说网m.56wangpan.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狐婴两次得手,收兵回营。只留下了岗哨,其他人用了些肉干便安然入睡。狐婴与众人睡在一起,听得鼾声此起彼伏,不觉更是放心,有了回家的感觉。
天亮之后,暴鸢托病,带着韩兵回转新郑,心中早将一切过责推在了苦获头上。苦获手下伤亡没有韩兵惨重,不愿空手回去,便与暴鸢分道扬镳,独自上山寻仇。
苦获被称为墨门大师倒不全是靠他的剑法,他对机关陷阱也颇为内行。狐婴所设的陷阱昨夜用去大半,剩下的又有不少被苦获识破,杀伤效率登时下降了许多。只是狐婴也不全靠这些陷阱,火狐“一击必杀,一击必退”的战术让苦获苦恼不已。他又没有足够兵力搜山,只有更紧抱一团。
如此一直拖到了正午,苦获寻狐婴不着十分焦躁。他见山顶隐约有炊烟,猜是山中野居之人,便带人上山,想借熟悉山中情况的山民一同寻找。只是他不知道此处乃是张翠的别墅,所以一见是朝中宿老张翠,大感意外。
总算是同殿为臣,苦获皮笑肉不笑算是客套,道:“张大人别来无恙啊。”张翠笑道:“年纪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不中用了,索性在山间养老。”苦获道:“这山里朝夕潮湿,未必比新郑好些。”张翠道:“虽如此,空气却清新,也无人打扰,实在是新郑所不及啊。”苦获道:“那大人也该多备些护院,山中强人野兽颇多,恐怕不便。”张翠笑道:“野兽怕火倒不敢上来,只是强人颇有些麻烦。昨夜山下也不知是什么事,闹了大半夜,隐隐听着像是打仗,让老夫担心了许久。”
苦获正愁不知如何开口,顺水推舟道:“昨夜正是苦某与赵贼交战,惊扰了大夫还请见谅。苦战一夜,还是让赵贼逃了些,故而今日在搜山,却原来张大人别墅在此。”张翠佯惊道:“赵贼?赵国的盗贼居然跑到我们韩国来了?”苦获也不说破,只是点头。
张翠抚掌叹息道:“我恐怕从贼矣。”苦获大奇,问道:“先生何来此言啊?”张翠道:“今日清晨天色微亮,有一伙赵人谎称在山间迷路,问询前往始祖谷的路径。老夫不疑有他,便命了小厮带他们前去,唉,此时尚未归来,恐怕遭了强人毒手啊!”
苦获杀狐婴之心迫切,道:“某这就追杀过去。”张翠看了看日头,道:“老夫看那伙强人颇为疲惫,想是要找地方休息。始祖谷乃是一面有缺三面峻岭易守难攻之地,强人先占了地利,又以逸待劳,先生不可强去。”苦获一听倒也有理,难得谦逊道:“那以先生之见,该当如何?”张翠道:“苦先生不如在老夫这里用些粗茶淡饭,略作修整,今夜老夫命人带路,敌必不防!”苦获深以为然,道:“如此便叨扰先生了。”说完却又不全信,偷偷命人前去始祖谷打探。
张翠在堂屋招待了苦获与墨社剑士,又让人打扫厢房,让众剑士住了。过了正午时分,苦获派出去的密探回报,果然在始祖谷发现有大队人马宿营,看那装备的确像是昨夜的赵人。苦获这才彻底放下疑心,暗自道:张翠也是韩室重臣,历任两朝,想也不会心向外人。
用过晚餐,苦获正要告辞前去偷袭狐婴,张翠道:“苦先生乃是墨门大师,难得来一次,老夫有些小玩意,想请苦先生指教一二。”苦获微微有些勉强,只是自己众人打扰了一日,却又不能负了张翠盛情。苦获道:“如此,某幸甚。”
张翠亲自引着苦获上了观星楼。到了露台,苦获一眼便见到了挂着尚未吃完的鹿腿,笑道:“老先生好雅兴。”张翠笑道:“可惜先生是墨者,否则倒可以再用些。”苦获随口道:“现下的墨门的戒律倒也不甚严明了。”张翠道:“呵呵,是啊,没了纠仪大师,门下松懈也是常有之事。”苦获大笑道:“纠仪大师还有,却自己都守不住仪,哪里能纠别人?”
张翠笑道:“老夫听闻孟胜子殉难之前,曾留下隐墨,不知是否属实?”苦获心中一动,口中只道:“我倒也有耳闻。只是从未见过,想是有人杀了墨徒,怕墨社报仇,故意编排的无稽之谈。”张翠道:“若真有隐墨,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苦获见张翠说话越来越不中听,只道他老了,也不与他纠缠,道:“不知大人要让苦某观摩何物?”张翠笑道:“老了啊老了。苦先生请看。”张翠取出一把铜匙插入墙中隐秘锁孔,轻轻一转,墙体内登时传来一阵铁链转动之声。
苦获见楼梯转向,露台登时成了上不及天,下不接地的所在,随口道:“果然机巧。”心中却不屑道:如此简单之物,在我墨门也拿得出手?张翠笑道:“如此一来,老夫观星倒也不怕被人打扰。”苦获道:“果真如此。苦某还要去缉拿赵贼,先生……”
张翠却不顾不管,自言自语道:“老夫哪天想杀人了,倒也不怕那人从这里跳下去。”
五丈高台,跳下去非死即伤。
苦获疑惑地看着张翠:“先生何出此言?”
张翠干枯的老手一震佩剑,冷声道:“苦获逆徒!竟敢背弃墨道,某今日以墨子先师之名,诛杀逆徒于此,清理门户。逆徒若是知罪,可自裁谢罪。若是执迷不悟,将受严刑。”言语中两道寿眉居然横起,一脸坚毅,哪里还有半分老态!
苦获闻言又惊又怒,出剑道:“老贼何德何能,敢擅用墨子先师之名!我苦获今日便来教训教训你这无知老儿。”
“如此,”张翠嘴角一抿,“看剑!”
两人同时踏出两步,一样的招式,显然出自一派。苦获见张翠居然会用墨家剑术,不禁心下慌乱。张翠却心如止水,剑气凌厉。只一合,苦获出剑落空,张翠的剑却已经砍下了苦获的左臂。
苦获跌倒在地,哀嚎着柱剑站了起来,任由手臂喷血。
张翠气定神闲,道:“此乃罚你心胸狭窄,不受兼爱之教。”
苦获泪涕横流,歇斯底里道:“我不服!天下墨者不守兼爱的莫非就我一人!你这老贼,定是被狐婴收买了!你才是叛墨之徒!”
张翠毫不动气,淡淡道:“天下墨者,投身权贵的,又名声在外者,也的确就你了。”
苦获哭喊着狡辩道:“田襄子以钜子之身事秦,腹黄子也是以钜子之身事秦!为何独独罚我!”
张翠摇头道:“他们只是墨徒,并非墨者。唉,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受死吧。”
张翠碎步前冲。苦获自知实力相差太远,也不躲避。剑起剑落,张翠已经错身而过。苦获喉间滚动,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低头一看,原来已经被张翠剖开了他的胸膛。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似乎轻了起来,轰地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死了。
“墨徒可以夸夸其谈,墨者却必须身体力行啊……”张翠自言自语,在苦获身上擦了擦佩剑,腰身又佝偻起来,变回了那个慈眉善目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