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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虎前脚走,宁仁勤后脚到,他也是来开证明。宁义去贵阳读书,要办理户口迁移证和粮油迁移证,先由村里出证明,再到区派出所和粮管所办理。马开和看着宁义的录取通知书,笑道:“娃娃读十年书,终于修成正果了。”

“唉,也不知以后会咋样,现在能培养就尽量做了。”宁仁勤谦虚道。

“别担心,他已经拿到了那把通往官家的钥匙,相信会前途无量。”

“我也不在乎他能走到哪一步,只要混上一口轻闲饭吃就心满意足了。”

“宁义这孩子我还是有些了解,很有志气,以后会闯出一番天地的。”马开和边说话边打证明,三两下便好了,交给宁仁勤。

宁仁勤接过,道:“我准备在初九那天给娃娃办点喜事,到时请你们几位村领导赏光。”

“一定来,一定来。”马开和高兴道。

宁仁勤陪宁义到清江办理入校需要的各项手续,顺便买得一些行李,诸如棉被床单枕头等。在派出所时,宁义遇上了张泽飞,问道:“泽飞,你也来办手续?”

“嗯,马上要开学了,我来办户口迁移。”

“你考得哪里的师范?”

“清平民族师范。”

“哦,那是我们全州最好的师范学校了,而且又近,回家方便。”

“管它呢,将就读了。不像你,考得好,肯定得个好学校。”张泽飞有点羡慕。

“我读的是贵州机电学校,从没了解,不知情况咋样。以后多联系。”宁义道。

“多联系。”张泽飞道。

两个同学各办完户口迁移手续便分开了。

初九这天,也就是阳历八月二十八日,宁仁勤家热闹起来。一大早,本家叔伯兄弟婶婶妯娌齐齐过来帮忙做后勤。女人们洗刷锅盆碗筷,以及豆芽白菜辣椒葱姜蒜;男人们有的拉猪杀猪,有的分发大米到叔伯兄弟家托请蒸煮甑子饭,有的则到宁仁勤屋里协助驱鬼师做下手。

这一天,宁仁勤一家人额头上都缠着麻丝,意味着祈祷山水神灵保佑的主事人。一切后勤事务已不再由他主张,全部放权给叔伯兄弟来操持,宁仁锦便成了后勤总管。

然而,杀猪也得驱鬼师发话才能动手。宁仁金、宁仁东、宁仁桥等几个青壮年驱赶一头猪走到宁仁勤屋外头,等候驱鬼师发号施令。这时,驱鬼师正在宁仁勤的堂屋忙碌。驱鬼师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是上次火灾时那位老驱鬼师的徒弟。他让人在屋中央摆上一张方桌,桌面正中搁置一木升,装大半升白米,插入一块二角钱,又在桌下前方烧纸钱点燃一柱香分插在米升内。宁昌全拿来三个土碗摆在米升后面,一字排开。宁昌松从里屋拿出一瓶酒水倒在土碗里。驱鬼师走上前来,面靠桌子朝向大门背对香龛站着,他右手伸向木升内抓起一小撮米朝大门扔去,朗声念道:“善念,我念今逢良道吉日,朗朗青天,泱泱大地,天宽地阔,昼夜通光,天地之间,鸿鹄传书,喜鹊报门,宁义登科,家族望大,喜事临门。善念,我念贺喜,杀猪设宴,恭请山水神灵前来护佑宁义一家平安顺利,福禄无边。善念,我念的山水神灵从古至今从远到近齐聚一堂。善念,我念那远古的守护神灵历经洪荒,划空而来;我念那日出东方的山水神灵,乘船驾舟,划桨摇橹,过长江,过洞庭,逆流而上清水江,披荆斩棘,翻山越岭,来到了当阳,来到了依南山峰,来到了宗流村,来到了宁义家。善念,我念的各路神灵驾临宁义家后看到的虽不是皇宫衙门,威武气派,但却是上梁扶正下梁不歪的干净木屋,别有洞天。善念,我念屋内住人至善至纯,红光满面,人人旺相,鬼见鬼愁,祸见祸逃。善念,我念诸神镇妖,驱除邪恶,匡扶正义,保驾护航,一路辛苦,宁义家薄备酒水以作敬奉。”他端着酒碗徐徐倒往地下,宁昌松和宁昌全也学着样儿跟着徐徐倒酒。鬼师在倒酒中念念有词:“请诸神抬肘来接仰脖来喝,喝得嘛嘛香,香到五脏六腑。善念,我念诸神需要吃香的喝辣的肉食已经准备就绪,稍候端上桌。”他转身对宁昌全道:“喊大家杀猪。”

宁昌全走到门口向外面喊道:“杀猪啦!”

宁仁金扑向黑猪,迅捷抓紧猪尾巴拉提起来。宁仁东两手抓住猪耳使劲侧压到地上。众人七手八脚把猪死死按住,那猪张嘴嚎叫不绝。宁仁桥递杀猪尖刀给宁仁东,提着铝盆正待接血。宁仁东左膝压住猪头,左手把住猪下巴,右手接过杀猪刀,向猪脖子瞄了一下,一刀捅进去,立即抽出,血花四溅。众人连连道:“财喜!好兆头!”

过了一阵,那猪已被打理好。宁仁金提着猪头供放在鬼师的方桌上,宁昌全割了一小点猪肝和粉肠,找一口小锅放在地灶三角铁圈上煮了起来。鬼师走到桌边抓米扔出门外,念道:“善念,我念诸神快快来看,宁义家供奉的血肉汗食已经就位,酒肉飘香,其心也诚,其意也敬。善念,我念诸神伸手抓一坨肉,张口喝一碗酒,宁义家人从此以后走到高坡靠山神护佑,走到河沟靠水神护佑,走在白天靠太阳神护佑,走在晚上靠月亮神护佑。护佑他不受疾病缠身,不受荆棘绊脚,不受木刺扎身,不受草叶割肉,不受山石砸伤,不受洪水淹没,不受小人暗算,不受恶人欺负,不受战乱祸害。”鬼师顿了一下,宁昌全从里屋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肝粉肠放到供桌上。驱鬼师撕肉滴酒在桌面上,口中不停念道:“快快抬肘来要伸手来接,吃这些美味佳肴,喝这些甜酒香汤,要吃饱喝足,吃得嘛嘛香,喝得呼呼欢,香到五脏六腑,欢到天上人间。善念,我念诸神不辞劳苦千里而来,为的是体恤人间疾苦,为的是弘扬天罡正气,为的是分清善恶是非,为的是镇定天地乾坤。善念,我念宁义家得到诸神保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兽归猛林鱼入深水,白发换青丝,落牙生皓齿,脱胎换骨返老还童。善念,我念宁义家得到诸神护佑,居家理财顺风顺水,六畜兴旺五谷丰登,谷穗长如牛尾谷粒大如珍珠,日进斗金,得金似脚背得银如手掌,大的装柜小的装箱。善念,我念宁义家得到诸神护佑,人丁兴旺,男人长得英俊威武,女人长得和善柔美,在家团结乡里,出门左右逢源,个个出息人人德高。善念,我念宁义得到神灵护佑,从此飞黄腾达一日万里,他日成大树给寨邻遮阴,做能人为乡里谋利,一生平安,万事如意。善念,我念冬去春来花开花落,过年了年过节完节,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请诸神来我要送诸神走,拍拍肚要吃饱,抹抹嘴要走好。你从西来就往昆明去,你从东来就往上海去,你从南来就往广州去,你从北来就往北京去。你往上走就是贵阳,你往下走就是洞庭。善念,请诸神走时把宁义家的灾难祸害疾病哀痛驱走,把天地灵气世间美好留下,永远保佑宁义家健康长寿荣华富贵。善念,吹芦笙送竹音,敲锣送锣声,打鼓送鼓声,做鬼驱鬼,请神送神,我要送诸神上山下河,你随着太阳出现你跟着月亮隐退,走吧,走吧。”他又抓一小撮米扔向门外,顿了一下,道:“结束了,把这些收拾一下。”

宁昌全挪开桌上的东西,从木升里拿出一块二角钱塞给驱鬼师。驱鬼师双手推让道:“算了,算了。”

“不算,这是你该得的。”宁昌全硬塞过去。

“接住,莫推辞。”宁昌松在一边说道。

“好,好!”驱鬼师接下了。他顺便从裤袋拿出两块钱来,加上这一块二,一并递给宁仁勤,道:“娃娃考取工作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但愿他以后的路越走越好。”

宁仁勤双手推开道:“我们怎能要您的钱?”

“拿去,这是给娃娃延命续运,请收下。”驱鬼师坚决道。

“仁勤,既然是天师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宁昌松道。

“那谢谢天师了。”宁仁勤道。

“不要谢,我们都在为娃娃高兴呢。”驱鬼师道。

宁义在一边看着这祈祷仪式,感到这风俗活动难免有些封建迷信,但听着驱鬼师抑扬顿挫地唱着鬼经,倒觉得十分悦耳。

宁义找得一张抹布把方桌抹干净,从香龛上拿下一卷红纸、毛笔和墨汁搁在桌上,向里屋喊道:“武爷,已经准备好了,您来看怎么写?”

“哦。”宁昌武从里屋走出来。他年近花甲,早在几年前就退职回家了,由于年少时读过书,写得一手好毛笔字,逢年过节或者谁家遇到红白喜事,需要写对联,都会请他舞文弄墨。只见他折纸剪纸铺纸醮墨,凝目沉思一阵,挥笔写出第一副对联。上联是:百岁寒舍藏金凤,下联:十年学涯出才子,横批:金榜题名。众人都说好,但都不是文化人,也不知好在哪里,只是觉得字体好看,再则这几声附和也是在迎合书写者的意而已。宁昌武微笑着,对宁忠道,忠儿,拿去贴在香龛两边和上面。他又写下第二副对联,上联:办喜事主人心中喜,下联:庆欢乐宾朋屋前欢,横批:前程似锦。又喊宁义粘贴大门口上。宁义一边捡拾一边道:“爷爷,这字写得好!”

宁昌武笑道:“爷爷的字还算将就吧,不过即兴而作,考虑不周,意境不一定完美,也就凑合了。”说完又勾腰写起来。

“你武爷以前也是个秀才,你要多跟他学一下,以后才会写这些。”宁昌松对宁义道。

宁义呃呃应道,赶忙提着米汤水到门外,用高梁刷子醮着擦在门边上,准备粘贴对联。今天,他穿着一身新衣服,上身是白色的确良衬衫,下身是蓝色涤卡长裤,脚上还是一双回力运动鞋。他身材颀长挺拔,衣服扎进裤腰带里,精神焕发。

这时,马虎、宁仁风、马庆、宁仁德和马小雨相约一起走了过来。办酒正餐一般要等到下午三四点钟才开席,宁义喊他们提前过来吃午饭,也就是吃猪庖汤。这一顿饭,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吃上。他们来到屋外,展开一大卷炮竹燃放起来。噼哩叭啦过后,宁仁锦从伙房走出来笑骂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菜都还没熟放什么鞭炮嘛?”

“要不要我们来帮忙?”马虎问道。他穿着一身绿色军装,倒是有些威武。

“不要啦,你们安心等候吧。”宁仁锦道。

马庆穿着一身休闲时装,款式新颖,类似城里人了。宁仁风和宁仁德还是衣着朴素,白色衬衫蓝色涤卡裤和运动鞋,与宁义的着装如出一辙。

马小雨穿着一袭素白套裙,一双棕蓝色平底厚跟凉鞋。她身材苗条,皮肤白晰,披着齐肩黑发,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充满着笑意。

他们走上前来帮着宁义粘贴对联。红色的对联贴上香龛、大门口、以及屋外正面的立柱上和窗户边上,营造的气氛喜气洋洋。宁义看着身边的发小和恋人,莫名的幸福感涌上心头。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四大喜事,他已占着其中之一了。

吴国才带着老伴先行赶来吃猪庖汤,吴元锐和宁阿桃夫妇下午才带一些本家近亲出发。宁昌松热情接待,趁着午饭尚未开席之际,两位老人抬着板凳走到屋外樱桃树下空地乘凉。宁昌松掏出烟袋解开,摸一片老烟叶递给吴国才,两人扎烟进烟斗,吸烟闲聊起来。

“义儿还算争气,不枉费我们当初的一片苦心。”吴国才道。

“是啊,我也想不到他会考得全县第一。”宁昌松应道。

“想不到啊,他终于抓住铁饭碗了。”

“抓住铁饭碗了。”

“可美中不足的是这两间房子太破旧了,不知何时才能建成新屋?”吴国才感叹道。

“唉,这两年娃娃读书,我看仁勤也是力不从心了。”

“说句不该的,我们都是穷亲戚,大家自顾不暇,谁也帮不上谁。”

“说的是,就看娃娃参加工作后,领上了国家工资,能不能改善家里一下了。”宁昌松道。

“也只有指望宁义了。”吴国才道。

“开饭了!开饭了!”宁仁锦在大门口喊道。

“走,进屋吃饭。”宁昌松站起来,拎着凳子。

“走嘛。”吴国才也站了起来。

两间屋子各摆上木板长桌,是大人用餐,男人在一间屋,女人在另一间屋;大门口摆着一张方桌安排给小孩。长桌上各摆上三个洗脸盆般大的铝盆,方桌摆上一个盆。铝盆盛上猪血肉片汤,每个盆边放上三土碗红干椒炒肥肉,三碗红干椒炒瘦肉,两碗红干椒爆炒肥肠,两碗炖后炒粉肠,一碗炒猪肝,一钵粉肠汤稀饭。

男人们每人倒上一碗苞谷酒;女人们除了极少数喝酒外,大部分人和小孩只是吃饭。大家落座后,举碗相邀,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马小雨坐在宁琴身边,首次身处众多外姓长辈的面前吃饭,竟然心生怯意,举止拘谨,不敢随意夹菜。宁琴看出来了,夹一筷猪肝递到她的碗,道:“小雨姐,随意一点,夹菜吃呀。”

“嗯,我会的。”马小雨轻声应道。

“姑娘,多吃点,以后给姑太我当侄孙媳妇好不好?”马阿娜在一边开玩笑道。

“就是嘛,这么漂亮的女娃儿,如果嫁到我们宁家,那就太好了。”刘阿叶附和道。

马小雨难堪地低下了头,愈发不敢夹菜了。

“小雨,你吃你的,别听这两个老太婆胡言乱语,不要腼腆。”吴阿仰一本正经道。

吃到半途,宁仁锦突然提高嗓音道:“做后勤的都给我听好,大家要酒量控制,每人只能喝这一碗,其他人可以尽情地喝。”

“反正都分工好了,各负其责,多喝一口又有什么关系?”宁仁东笑道。

“做后勤的必须保持头脑清醒,最好少喝。要想喝过瘾,等到下午活路干完了再喝。”宁仁锦道。

“对,仁锦说得对,你们年轻人多辛苦一点,我们老者就不管了。”宁昌全道。

“老全爷,你还有任务呢。”宁仁锦道。

“哦?”宁昌全看了宁仁锦一下。

“一会儿本家邻居要提米来祝贺,你负责登记。”

“好吧,其他的你怎么安排?”

宁仁锦道:“煮饭方面,根据仁勤大伯的亲戚朋友来计算,只煮八个甑子饭就够了,但就怕本寨侧边来的人多,我们又多抛了三甑子。谁发米煮饭,谁就负责找人扛饭过来。汤菜煮三大铁锅,分别安排在仁桥、仁东和我家,由仁桥负责找人煮菜。炒菜嘛,就集中在仁勤大伯这里,由仁东负责找人切肉炒菜。午后客人过来,仁金负责找人接待,帮忙客人卸东西。大家把这些活路做完后,待客人到齐就集中在一起摆席传菜。基本上就是这么个安排,你们看还有哪些想不到的就提出来。”

宁昌全道:“这个可以,万一有什么变动,大家再商量安排。”

“仁风,我们也少喝一点,一会儿帮他们做点后勤。”马虎对宁仁风道。

“要得。”宁仁风道。

“你们喝嘛,有他们在做了,你们一会儿就帮我接待同学。”宁义道。

“接待同学嘛,有仁德、小雨和你就够了,我们还是做后勤。”马虎道。

“对,我们做后勤,你的同学我们又不太熟悉,说不上话。”马庆道。

午饭后,宁昌全喊人从宁仁勤屋后扛着斛斗出来,摆放在大门口外面侧边。这时,张竹芯提着一木升米过来,倒进斛斗里。宁昌全一边登记一边笑道:“芯嫂,你这么积极?”

“老全爷说笑了,我一会儿还要煮饭,就怕忙不过来。”张竹芯道。一甑子饭就是四升大米,也就是将近十六斤米,一般人没有经验无法煮熟。张竹芯进到宁家已有十年,居家农妇应懂的生活技能早就完全掌握,煮大甑子饭于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自从宁仁志在战场上牺牲后,她两口子又和老人合住了。宁仁志的死让她明白了不少道理,尤其是他来信中那些诚恳的话语颇使她感动,从此对待老人孝敬有加。

宁忠在伙房里递木柴烧大铁锅,宁仁东提着一大盆肥肉放进锅里,宁忠问道:“东叔,火力要不要大一点?”

宁仁东道:“加大一点!炒菜就靠火候到位,味道才好。”

宁忠塞一片干木柴进火炕里,焰火旺盛起来。

宁仁东把肉炒得熬出油来,放下锅铲,抓一把姜片蒜泥丢进锅里,然后提着一盆小节干红辣椒倒进去,拿起锅铲翻了几下。他又放下锅铲,顺手提着一桶泡过滤干的黄豆掺进肉里,不断翻铲搅动。

“忠儿,听说你也读上尖子班了,努力一点,争取以后也考得个工作,到时叔叔来给你炒菜。”宁仁东对宁忠道。

宁忠难为情道:“东叔,我不行,我的成绩差我大哥远了。”

“不能说不行,要有信心,知道吗?”

“嗯,其实我内心也一直在想,不管以后能不能考得工作,都要闯出去,不想在家呆着。”

宁仁勤在堂屋对宁仁锦道:“烟在香龛上面,你拿给他们后勤的吃。”

“哦,知道了。”宁仁锦从香龛上拿下一条烟,撕开掏出两包放在众人切肉砧板边上。

下午两点钟左右,亲戚朋友陆续过来了。最先来到的是张子成家,来了男女老少十个人,抬着一担谷子,挑着一罐酒坛子。

宁昌全对屋内的宁仁锦道:“客人来了,快点摆桌办拦门酒!”

宁仁锦搬动方桌摆在大门口右后边,打得一壶酒放上,又找两个土碗来,提着酒壶斟酒到土碗里,又从锅里舀上两碗肉放在桌上。宁仁勤从碗柜上掏出一双竹筷搁在装肉的碗边沿上。

张子成右手夹着一大卷炮竹走到大门外边,展开燃放起来。炮鸣烟散过后,他带头走到门口,对门内的宁仁勤道:“大姨爹,义儿考得工作,我们来讨口酒喝啦。”

“麻烦你们了,二姨爹。”宁仁勤道。

“要喝酒就先过拦门酒!”宁仁锦道。

张子成主动过去,看着宁仁锦递上的大半碗酒,道:“搞少点,搞少点。”

“酒满敬人,接起,接起。”宁仁锦硬塞过来。

张子成接过酒碗,抿了一口,递回去。宁仁锦一看还剩有酒,道:“还有酒,把它干了!”

张子成推搪一下,还是喝干,又递回去。宁仁锦放下空碗,又端另一碗酒上来,不让张子成进门。张子成笑道:“我已经喝了,让我进去吧。”

宁仁锦也笑道:“两只脚走路,再喝一碗!”

张子成道:“喝不下去了。”

宁仁锦笑道:“先吃一筷肉解口再喝。”用筷子夹着一块猪肉塞进张子成嘴里,又端上酒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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