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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凡熙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姜雪的这番话让她想起了从前的那些时光，也让她更加记得清楚，姜雪这些年的态度变化，从热络到冷淡，从尊重到鄙夷，还有昔日与顾子言相处的时候，也有快乐…
她望向自己托付终生的那个男人，曾经二人甜言密语，亲密无间，他向她说出那样的情话，海誓山盟，生死不弃……一日她说想吃鲈鱼，顾子言亲自搭飞机往扬州瘦西湖，捕捉最新鲜的四腮鲈鱼，亲手为她烹调，那时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后来她发现自己的夫君竟和自己的姐姐有染，又发现自己的姐姐如此蛇蝎心肠暗营诡计，甚至发现自己二十年来推心置腹的母亲竟无时无刻不想置自己于死地，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灰暗了，生无可恋。
但这又如何。
这一切不过都是冷淡的人与冷血的野兽对她进行的无情撕咬，沈凡熙觉得自己就快要被咬啮的粉身碎骨，却奇迹般的，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而那个她曾经无比信任的男人，现在就坐在旁边，不发一言，沉默不语的看着。
沈凡熙收回了目光，望向面前的离婚协议书。
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一切就都结束了吧？
不用再痴痴地等，不用再忍受欺凌和侮辱，不用再在人前表现出开心的不难过的样子，不用再戴着伪装自己的面具，不用再期待，再期盼，再失望…
也许自己当初坚持到现在就是一个错误，这客厅里，这顾家，这沈家，这个世界上都不曾有爱她的人，在意她，珍惜她，对她不离不弃。
曾经是有的，那个慈祥和蔼的爷爷，而如今能让自己仍有牵挂的，也就是顾祁正了，身体不好的老人家，自己都已自顾不暇，仍旧为着沈凡熙的健康，幸福而关心着。
沈凡熙又望了望楼上，那个老人看到这一切，会是怎样的心情，会是心如刀绞，暴怒出手，挡下所有对她袭来的风风雨雨吗？
也许风烛残年的他已经没有那样的心力和体力。
也许为了顾家的安宁，老爷子甚至会牺牲掉沈凡熙，以平息家人的怒火。
“愣着干嘛？让你签字！”姜雪大放厥词之后，正处于嚣张气焰十分兴盛的状态，回过神来，却发现沈凡熙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而是在东张西望，神游天外，顿时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对沈凡熙的厌恶也又重了一分。
“怎么，你还想拖延时间？已经到这份上了，我告诉你沈凡熙，这离婚协议书，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我们家顾子言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多少姑娘排着队等着，你自己也明白你没有这个资格，还要占着茅坑不拉屎！你这种女人，真的要我跟你翻脸才肯听话？”
姜雪盛怒之下，措辞也变得粗俗起来，在她的眼里，从未觉得一个女人如此令人厌恶过，你若在别人家里，我不过也就批评两句，若是那人家业不大，便是派人去打杀了，也全凭自己的心情，今天我给你面子，让你体体面面的净身出户，你居然还把我这个顾家主母的话当做耳旁风，真是不知道好歹！
姜雪拿起手边的一支笔，随手扔向了沈凡熙：“签字，滚，不签也得滚，不过会更加难看。”
那支笔飞过茶几，落到沈凡熙的脚边。
沈凡熙抬起头来，看向姜雪，她有愤怒，有怨恨，但这一切的一切，签字之后就都没有意义了。
她不想像姜雪一样狺狺狂吠，现在的她已经对整个顾家失去了希望，她现在只想离开，永远离开这样的一个地方。
充满了嫉妒和妒忌、忍受和责难、恶毒和阴谋、伤心和绝望的顾家，自从她嫁进来，这一切都是个错误，自己从小到大未曾受过委屈，未曾吃过这样的苦，受过这样的罪，未曾有过这样的伤害，未曾见过这样的冷血，顾家人一次又一次的责难，嘲弄，迫害，姜雪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的嘲弄和讥讽，顾子言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假意悔改，故意伤害……她曾经以为这个男人值得托付一生，以为这个男人可以照顾她，护她一世安好，以为自己得到了幸福。
其实自己除了痛苦和伤害，什么都没有得到。
沈凡熙觉得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在顾家的这段日子自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成长，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痕，纵使从今往后，沈凡熙再也不会与顾家有任何交集，这些伤痕都会将她折磨得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孤单寂寞的夜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只有一个人她还放心不下。
顾祁正。
那个慈祥亲切的爷爷。
爷爷一定会很伤心吧。
沈凡熙想起自己和爷爷一起聊天的时候，满头白发的顾祁正坐在藤椅上，眯起眼睛望向头顶金色的阳光，用爽朗的声音和她说起年轻时的热血豪迈，开拓勇敢，那个时候沈凡熙觉得爷爷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踌躇满志一往无前，一手抬起整个顾家的万人千秋业。
但就是这样一个厉害的人，也无法阻止整个家族由内而外的蚁穴溃堤，姜雪这样的人……足以祸乱千古。
沈凡熙叹了口气，捡起脚边的笔，最后看了一眼顾子言。
这个男人，还在旁观呢。
她的心已经不能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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