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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本不想回答，看人影没有离开的打算，声音在喉咙里滚了滚，还是嘟囔一句：“醒了。”
“你懂什么东西，快回你屋里去！”说话的是继恒春，他一脚踹开闭合的房门，一面将手里的兰花大海碗轻轻放到我身边的一个木桩上，一面冲窗户上的黑影叫喊。
“……”黑影没有说话，在窗户上晃了晃便很快销声匿迹。若不是继恒春还站在那里冲窗户看，我真不相信那个地方刚才有人。
其实继恒春我以前见过他。那时候我还是初一年级的校纪检查组团员，专门负责早晨和中午自习时期的各年级学生、班级卫生和纪律交差巡视工作。
有一次路过高年级教室的时候，就看见继恒春和两个比他小很多的男子在年级外的走廊上大声说话。
当时其中一个男孩子痛哭流涕地跪在继恒春脚边，我以为是校外青年进校闹事，特意跑门卫那里喊来保安。
后来才搞清楚两个男孩子一个是继恒春哥哥的儿子，一个则是他远房的弟弟。
因为继恒春那个侄子，看起来只比他小八九岁，所以我印象特别深。才看继恒春第二眼，我便认出他了。
“我们见过。”继恒春见我盯着屋子看，脸上有一丝不自然一闪而过。
许是他自己也觉得这间屋子实在是太乱，桌子椅子上随意搁置了许多衣服不说，桌椅还是随便乱摆，有的甚至横到了门口。
整间屋子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桌子上的裂缝大得足以塞下两根并排的手指。
凳子看起来很像是我读书时候教室的那种长条板凳，刷的红漆大都剥落。
我此时躺着的床，严格了说我只是几块木板拼接在一起，用两条长板凳中间和两头支了起来，铺上稻草，放一张席子。
“见过。”这个时令，我家里早就铺了两三床又软又暖和的大棉被了。而他家，我睡在这里，只感觉阵阵寒气顺着席子往后背的骨头里钻。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只得开口迎合。
“那次闹不少笑话。”他随意坐到我身边，这让我顿时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
我一把拽紧床上唯一的床单，这也单薄的和没有棉絮一样。被褥面洗得泛白，早就看不出原来的花色。
“那次我大哥在工地上出事故，我喊小斌去医院看他，他死活不去。”他这话让我想起了他侄子跪在他身边痛哭流涕的场景，点点头，算是回答他我听懂了。
“刚才是我老头，有事没事你别睬他，他脑子不好，有病的！”见我不说话，他又开口了。
只是他这话说的我心里很是疑惑，尤其是当我看见他说到他父亲时候，脸上竟有一丝痛苦一闪而过。
我本想探究仔细，后来想想自己的事情还一团乱麻，自是点了点头没有接话。他扬了扬唇角，眉眼当中一丝神采一闪而过，突然道：“我知道你，我们两家其实只有三里路。”
“……”我不语，不知他想干嘛。
“我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命苦的人。我家母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就生病死了。老头子，也就是刚才那个人，好吃懒做、脑子还有问题。”他似乎把我当成了垃圾桶，自动开启了倒苦水模式。
“我还有个哥哥，初中没毕业去工地上给人家打工搬砖头。好不容易被一个老头看中了，帮着说了个媒。大嫂子也看中了我大哥，两个人穷归穷，好歹争气，老大做了大嫂子倒插门。”
“那不也蛮好的嘛，”我想起了继亮，他的侄子，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一个男孩子，比我大三四岁左右。
“你今年多大啊？”环顾屋内场景，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爱人呢？”
“我今年……”看到脸上挥之不去的尴尬情绪，我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朝我咧开唇角，苦涩一笑：“我还没结婚，家里太穷。”
“本来老大结婚，嫂子许广平也是贤惠的人。谁知道大侄子八九岁的时候，家里发生点意外，死鬼许广平自尊心重，想不开自己喝农药喝死了。”他很喜欢自说自话，这是他说这些话时候我的想法。
“所以我让你没事，有事都别睬老头子，他脑子不好！”他猛地抬头，十分认真地看着我。他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一声，想起王闯对我做的事，我好像突然听懂了什么。
不过，他大哥也是奇葩，居然眼睁睁看着自己女人把百草枯喝了，一句话都不说的跑去他嫂子娘家喊人。
难道他是猪吗，不知道百草枯是烈性毒药，号称百种野草见之都死么！人沾了，你不忙着送医院，你去她娘家干什么？难怪，他侄子继亮会不原谅他！
“你不知道，我老大还有个小二子，当时许广平都死了，他还趴在怀里咬奶使劲吸。看得人，心都碎了，他还不知道他妈妈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