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三查幽州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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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冀两州的形势稍稍安定，东胡人引发的战火余烬尚未完全熄灭，朝廷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将两州的大小官职标价出售，再加之大批逃亡豪强的回返，舞阳军刚刚推行的新政面临着艰难的考验。在这种形势下，舞阳军作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决定，刚刚经历过激烈战斗考验，并且拥有了较强战斗力的幽州流民新军被解散了，战士们放下刚刚熟悉的刀枪，重新融入了平民生活之中。在以吴青峰名义起草的奏章上写明了解散这支部队的原因：幽冀两州战事虽定，但东胡侵扰之下，地瘠民贫，无力供养大批部队。且幽州流民成军本为抵御东胡外患，今外患既除，故请上谕恩准，裁减此部，回乡从事生产，以利国家赋税徭役。舞阳军的奏章很快就得到了朝廷的批准，本就忧心舞阳军实力作大的杨宰相大大表彰了安国侯为国分忧的做法。于是几万人的新军被分成百余人一股的小队，星罗棋布地散布在幽冀两州的大小村镇里。

解散幽州流民新军的做法并没有在舞阳军团里达成共识，在这个纷乱的时代里，谁拥有更大的实力就无疑为自己的未来增添了更牢靠的保证。军队、强大的军队、强大而且听命的军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拥有的护身法宝，现在却要把这支凝聚了舞阳军团心血的军队解散，就连老成持重的赵峰也明确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那位自己号称可以安邦治国平天下的周先生是否保藏祸心、仰或是个碌碌无为的庸才、还是出卖舞阳人的利益为自己在朝廷面前邀功请赏，一时间成了整个舞阳军团上上下下的核心话题。刚刚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的王雨自是反对这一计划的先行兵，躺在榻上的他，对周先生的咒骂之声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停歇。

“这个混蛋，是想把我舞阳军送入死路。”“***，给我把刀，让我一刀砍了这***。”“忘恩负义，就应该让他象块臭肉烂死在牢里。”“老天没眼啊，这个大祸害。”“妖道，一定是妖道。”自己骂得累了，刚被朝廷以刚勇忠义、废私利公的名义大加褒奖的王将军索性找来了一群小校，围在他的榻前，替他老人家大骂起来。虽然小校们的学识有限，骂来骂去也无非那些坊间俗语，但声势惊人，很是让王将军大大欣慰，伤势恢复的情况也随之加快了许多。

处在漩涡中心的周先生此刻就算再是耳聪目明，也听不见如此的群情鼎沸，按照侯帅将令，他正在幽冀两州的村镇推行一种新的联防制度。这种为抵御东胡人再次入侵的战术构想已经得到了朝廷的批准，其核心内容就是以各村镇被遣散的幽州新军为主体，以村堡联防为网络，一处遇袭，群起御敌。就像一个人捅了马蜂窝一样，面对的将不是一只马蜂的攻击，而是一群马蜂的倾巢而出。由于作为乡村传统支配势力的豪族基本已经逃亡，这种半军半民的体制下，那些退伍返乡的军人很快掌握了乡村的实际控制权，帝国历史上一个独特的名词出现了，那就是互助会，这个新兴的小团体在未来的岁月里还将随着历史的进程，发挥出更加令人吃惊的能量。

七月初三，新任平乡县令潘林为清偿买官钱，擅自加税两成，乡民躁动。七月初九，曲周返乡豪族李氏圈占东胡入侵之时流民新垦土地，涉及大小村寨十余处千余户，乡民躁动。七月十二，新任易阳令汪泉增设城门税，全县不满，乡民躁动。短短半月，幽冀二州就有二十余县抗捐抗税，告急的文书雪片一般报往京师。除了舞阳军之外，朝廷在幽冀二州已无成建制的军团，虽准许各地招募新的府兵，但根本无人应征。于是尚在榻上静卧养伤的小侯爷被朝廷特许暂领幽州刺史，配合新任冀州刺史卢德铭大人全力剿平民变，但现在的舞阳军也开始叫起苦来。

“与东胡一战，舞阳三军用命，损失惨重。舞阳五营除后卫营之外，其余四营皆有部队仅余数人，且伤员未愈，实无力为战。”

鬼话，朝廷里的大人们自然是不会相信一支连东胡大军都击败的队伍连一些暴民都对付不了，一定是推脱，是为了保存实力。在宰相大人的亲自过问下，钦派长史董兴为劳军使前往幽冀，名义上是为了代表朝廷褒奖作战辛劳的舞阳军，其实大家都明白这是在督促那位小侯爷及早派兵安定州境内的乱局。对于董大人的前来，舞阳军还是表现出了极高的敬意，赵峰亲领五百护军于州界相迎，只不过这兵虽来了，可衣甲黯淡破旧，跟京师的禁军自是无法比较。吴青峰亲自设宴款待长史大人，酒是薄酒入口酸涩，米是粗米难以吞咽，虽也有鸡鸭牛羊，但烹制粗陋简单，着实令董大人娇嫩的肠胃叫苦不迭。酒宴之上，安国侯只是象征性的举了举杯，喝了一碗菜粥，就已咳嗽连连，有气无力，董大人见此也确实无法提出派兵之事。在几位将军的陪同下，长史大人于次日巡视了军营，果然许多营垒半空，伤兵不绝。那位重伤的王将军面对朝廷的再次褒奖自是热泪盈眶，大叫提刀平乱，为国尽忠，可惜话未说完，就又昏了过去。

“舞阳军确实无力为战，衣甲兵器破损不堪，唯士气尚可，主帅和多员将领重伤未愈，幽州经东胡劫掠之后，军队补给困难，民心初定，恐以安抚为上策。”长史大人例行公事得巡视了一下，身娇肉贵的他早就忍耐不住这贫瘠的生活，拍马打道回京去了。

糊涂，舞阳军经营幽冀大半年，就训练出了一支新军，虽然与东胡战事艰辛，但也不至于沦落成一支跟乞丐差不多的部队。那吴青峰重伤未愈，他就是平时身体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定是不懂军营之事，被人骗了。宰相大人再次授意，亲选有着丰富领军经验年逾六旬的车骑将军魏大人为二次劳军使，赴幽州查看详情。老将军一到幽州，果然雷厉风行，谢绝宴请执意要先了解情况，当然这也多少因为，董大人回京以后舞阳军的宴请已经成了京师百官斗富之时互相讥讽的一句暗喻。在赵峰的陪同下，魏大人亲自点算了战死将士的坟茔，城外荒原上新土密如蚁丘，再听那些伤兵讲述当时战况之惨烈，久经沙场的老将军被感动了，无语哽咽。

“舞阳军与东胡一战，三军用命，忠心可昭日月。舞阳军此次出征实举倾囊之力，能战之兵户皆被征召，重损之后兵源已无力补充。为安将士之心，为帝**队树一楷模，请再度予以褒奖。另幽州新军按圣裁遣散之后，地方官吏欺诈，豪强大户强夺，实不能慰三军浴血奋战之忠勇，恐以安抚为上策，否东胡再度入侵，两州再无义兵。”从新想起自己年青时征战沙场的艰辛，老将军泪洒幽州，依依惜别之时豪兴大发，亲笔题下“边塞雄师”四个大字，在众人的交口称赞之下，车骑将军魏大人还特别将自己的一套精制铠甲托人转送给那位再度昏迷过去的王将军。

迂腐，这边本就怕舞阳军作大，这个老糊涂还想主动给他们递上了梯子。舞阳人本来就是军户，不应征出战那就是大逆之罪。再说草民就是草民，难道还要为他们得罪那些豪强，斥责那些地方官员不成。听说幽冀二州敛财艰难，这两处的大小官制尽管价格一降再降，也乏人问津。这还得了，朝廷得损失多少收益，有些已经买了官的家伙已经嚷嚷要退钱了。这下，不劳宰相大人费心，皇帝的家奴们亲自出场了，黄门侍郎卞封作为第三次劳军使前往幽州。可惜这位大宦官的运气实在糟糕，或许他的车队过于招摇，还没入冀州境内，就碰上了流贼劫道，要不是那位前来迎接的赵将军得到密报，及时接应，侍郎大人估计就真的要为国尽忠了。紧接着，边境一带又传来东胡人企图再次入侵的消息，大人立时旧疾发作止步不前，舞阳军击退小股入境骚扰的敌军之后，军报上却没有丢下大人的名讳。看着被送呈上来的几匹东胡良马，名利双收的卞大人决定启程回京了。

“北地民风剽悍，且多凶恶之徒，加之东胡贼心不死，侵扰不断，小奴优国之安危，思帝之恩宠，亲临前线，督兵退敌，眼见将士浴血，大振国威。但也自觉舞阳军力不足，两州民心稍定，恐以安抚为上策。”

东胡人准备再次入侵的消息又掀起了一场逃亡的热潮，冀州刺史卢德铭大人首先弃官回京，反正他姐姐是先帝贵妃，不担心朝廷追究，刺史大人一带头，地方官吏和豪强大户再度举家出逃，加之舞阳军全力备战无心旁顾，失控的幽冀两州里下克上的风潮很快席卷州境，以幽州流民新军士卒旧部为骨干的互助会彻底掌握了实权。宰相大人和朝廷现在却顾不上这些大逆之举，原定将舞阳军抽调回来另调军队平乱的计划也被停止了。在蛰伏了一年半之后，眼见朝廷在南线与楚王作战不利，幽冀二州民乱不平，胡人又要入侵，东海王高德首先按捺不住，公然起兵明确表示不再尊奉新帝的号令，一人动众人随，既有楚王在先，又有东海王在后，其余诸王的野心也开始萌动了，七王作乱的大幕终于被拉开了。

这种形势之下，朝廷无心计较，于是大施恩德，颁诏赦免乱民罪行，许安国侯总领幽冀军政事务，在确保帝国每年基本赋税的基础上招抚两州民众，再度招募新军，全力防范东胡弓骑，确保帝国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局。一年多之后，那位从小一直困守孤城的小侯爷终于成长为帝国的重臣，开始跻身于帝国的政治舞台之上了。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