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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店员憋着笑,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谢瓷再三叮嘱,这才溜达着上医院去了。
南渚入了秋,依旧如夏日。
谢瓷穿了条淡紫色的连衣裙走在医院里,像掉了抹云霞在地面,她穿过楼道,径直去俞蜃的办公室找人,却摸了个空。
同个办公室的医生告诉她,几分钟前在不远处的花园遇见了俞蜃。谢瓷微怔,抿了抿唇,下意识问:“那个贫困县送上来的小女孩,她的手术怎么样?”
医生笑着应:“手术很成功,她马上就能看见了。”
谢瓷松了口气,道了谢,急匆匆地下楼去找人。医院有两个花园,俞蜃爱去远的那个,安静、人少,谢瓷偶尔会在中午来找他,他们两人就在那儿吃午饭,时间久了,她就知道该去哪儿找他。
未走近,树叶缝隙间瞥见俞蜃的身影。
谢瓷停下脚步,抬眼望去。
凉亭间,俞蜃独自坐在那儿,面上难得显出一丝困惑,镜片后的黑眸耷拉着,双手交握,安静的侧脸褪去了往日的温和,眉眼间有一种近乎于孩童的纯稚。
这样的俞蜃,很难见。
谢瓷瞧了一会儿,径直走入凉亭,原本出神的男人听到动静,看向她,黑眸里立刻有了情绪,又变成了一只湿漉漉的小狗狗。
她知道怎么哄俞蜃。
谢瓷迎着俞蜃的视线,走到他面前,低头和他对视片刻,贴近他,抬手抚上他的发,小声问:“哥哥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俞蜃顺手搂住她的腰,侧脸贴着她。
半晌,他说:“釉宝,我变得很奇怪。”
谢瓷眨眨眼,问:“哪里变得奇怪?”
俞蜃靠着谢瓷的小腹,柔软而平坦,像一处土壤,他似乎就是从中长出了生命,再到生根发芽,缓慢长成了如今参天的模样。
“釉宝。”俞蜃低声喊,“手术很成功。她醒来,问我,‘俞医生,我可不可以牵你的手?’我不敢。”
谢瓷垂眼,轻声问:“那最后,哥哥和她牵手了吗?”
俞蜃“嗯”了声:“很短暂,一会儿。”
这些孩子大多心思敏感,小女孩知道俞蜃不喜欢这样的接触,就那么一会儿一会儿就松开了他,最后,她和他说,虽然俞医生不常说话,但她觉得很安全,她希望康复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俞医生。
谢瓷抿唇笑起来:“哥哥愿意吗?”
俞蜃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好像是愿意的。”
从病房里出来,俞蜃就坐在这儿。
他听着风,看着眼前满目的生命,忍不住想,釉宝看见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和那个小女孩交握的时候,他看见了一瞬,就那么一会儿,那世界又关闭了。
他又想到与谢瓷分离的那两年,不知道她在手术台上会不会害怕,有没有想他,手术结束的时候,没有人牵她的手,她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釉宝。”
他喊她。
谢瓷拉开和他的距离,俯身亲了亲他的侧脸,抬眼和他对视,说:“我不怕的,我知道,哥哥一定会找到我。”
她弯着眼睛问:“你找到我了,对不对?”
俞蜃盯着她,喉结微动,低声应:“嗯。”
谢瓷:“哥哥喜欢当眼科医生,我知道的。以后,你会治好更多的人,会有更多的人想和你牵手,拥抱你,最后看见你。”
“就和我一样。”
俞蜃却想,不一样。
不会有人和釉宝一样。
她是开在土地上的,最后一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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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冬日,酸枝记打了烊。
谢瓷也不往医院跑,偶尔跟着小店员一起出海玩儿,多数时间呆在家里,自己和自己玩儿,能玩上一整天,然后等着俞蜃回家来,或是去医院接他。
俞蜃放假那日,两人一块儿坐飞机回了南渚。从谢瓷眼睛好后,她就不再害怕坐飞机,每回坐都觉得开心,趴在窗边看云海,偶尔还会看到海市蜃楼般的云层,像一座城映在云海中,每一次都是不同模样的天。
飞机落地,谢瓷就被洛京的风吹懵了,直往俞蜃的大衣里钻,嘀咕:“吹风就吹风,还带沙子,不要脸!”
俞蜃单手搂着人,上了老爷子派来的车。一上车,还没坐稳,谢瓷着急地拿出小镜子,让俞蜃举着,整理自己漂亮的头发和妆容,说:“难得回来过年,我要漂漂亮亮的。对啦,哥哥,问你件事。”
俞蜃眼看着捧着自己长发的谢瓷停住,乌溜溜的眼里忽然筑起防线,盯着他,似乎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
俞蜃顿住,问:“什么事?”
谢瓷轻哼一声:“听护士姐姐说,你最近号多的,都多开了一个上午看诊,好多年轻漂亮的男女。”
俞蜃:“我没注意。”
俞蜃对着谢瓷的眼睛,极其坦诚,认真道:“我只看釉宝,那么多眼睛,我只记得釉宝的。”
谢瓷嘀咕:“你最好是。”
这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之后谢瓷没再提起。
回了老宅,谢瓷绕着她的橘子树看了几圈,就和老爷子热热闹闹地玩儿去了,有时去吃饭,有时去听戏、喝茶,见了不少爷爷的朋友,整天忙得不见人影,而俞蜃,也被堂哥逮回公司,硬要忙上一阵儿。
来了洛京,两人见面的时刻反而少了。
有时俞蜃留在公司回不来,谢瓷也不来看他,渐渐的,他开始不高兴,且毫不掩饰,直到年三十这一天,堂哥放他回去过年。
夜空被热闹的洛京映成通红一片。
俞蜃走出公司,一袭黑色大衣几乎要融入夜色里,他仰起头,静静地看着天,曾有无数个日夜,他都是这样离开公司。那时的他,很少开车回家,习惯步行回去,似乎慢一点、再慢一点,回到家时,釉宝就会出现。
可日日夜夜,每一晚都落了空。
不远处,谢瓷拿着围巾等在那儿。
她轻抿着唇,看街道的流光和星子的光华落在俞蜃的脸上,冷白的侧脸因而有了光彩,他的眼睛里却总是什么都没有,只有看到她时,那眼里才会泛出光亮来。但最近,俞蜃变得不一样了,他会因为那小女孩重见光明而感到欣喜,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儿。
谢瓷希望,他能多一点,更多一点,看见这世界。
除了她,会有更多的人爱他。
“哥哥。”
谢瓷慢吞吞地朝他走去。
俞蜃缓慢地移开视线,看向她,定定看她了片刻,拉下唇角,闷声说:“釉宝,我好累,你抱抱我。”
谢瓷踮起脚,将围巾绕在他的脖子上,凑过去亲亲他的唇角,而后用力地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他。
围巾带来热意和她的味道。
俞蜃深吸一口气,环住谢瓷,缓慢地吐出那口气,神经和身体放松下来,低声说:“过完年,我们就回南渚。我不喜欢这里。”
谢瓷应好。
她耐心和他在冷风中抱了一会儿,忽而说:“回去前,我想做一件事。家里有太多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就在这儿和你说。”
俞蜃顿了顿,微微松开她,眼睫垂落,望着她被冷风吹红的小脸。他不说话,她也不说,片刻后,她摸了摸口袋,又去牵他的手。
俞蜃微滞,微凉的指环圈住了他的无名指。
他睫毛颤动,去看她。
她抿唇,像幼时一般对他笑,露出浅浅的小梨涡,说——
“我们结婚吧,哥哥。”
“以后还是喊哥哥。”
“永远都这么喊,你喜欢吗?”
“喜欢...我最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