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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倾盆而下的漆层大雨，叶歆的世界里顿时只剩下雨点的声音。她的视线被黑布遮盖，浑身冰冷地被推下车，脚下是一片泥泞溅起了污水沾上了她的下裙。
急促而规整的脚步声从对面迎来，停驻在离她们不远的位置。她的身后是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比正常人都要壮大的身躯让她很难想象，他们冰冷如机械地手附在她瘦弱的肩膀，推着她走。
“不要碰我，我会走！”
她竭尽全力发出的嘶哑的声音，却在大雨中听着微乎其微。
“哼，解开她。”
一缕带着嘲讽的声音传至耳边，紧接着，她的眼罩被暴-力地扯开。
长明灯耀眼的白光突然射进她黑暗已久的视线，让叶歆一阵恍惚。她微微眯眼，看清楚面前这个女人之后，有点惊愕地伫立在原地。
“怎么，不是说自己会走吗？怎么定住了。”
胡祁，不，或许她有着其他身份的女人，穿着白衣天使的制服双手交叉地站在门口，而她身后则是手里把握枪支随时准备战斗的机械化士兵。被这样“礼貌而含蓄”地诚挚邀请，叶歆只能紧抿着嘴唇，她不得不抬起脚，走进这个与外面隔绝的入口。
一切都是耀眼的白，这条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她走的非常缓慢，浑身湿透的她现在只感到透心的冷，她紧咬着嘴唇不想将自己的情绪外露，那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恶寒。这样的情景仿佛似曾相识，耳边似乎出现了幻听，那是小孩子痛苦的抽泣声。她的视线定格在她们经过的一个标有“inferiority”（低劣品）半开的实验室，白炽灯的灯光照耀着整个室内，排列在眼前的是药架上的手术灯、沾染血迹的手术刀和钳子，还有……
那些人影——被透明的溶液泡在巨型玻璃瓶里的是几十名未成年的小孩。而且每一个的模样都不太寻常。不但在腹部与背部有明显的手术痕迹，有是背上长了像静脉一样凸起物的东西，有的是扭曲变形的角刺破后脑勺，有的是额头鼓包、上面露出了第三只眼……
叶歆踉跄了几步，脸色苍白地转过头，努力将双目直视前方，她突然能明白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那个男人也在这里。
胡祁看了一眼劣等品实验室，看着这个一进来就故作镇静的女人，有些好笑，语气里带着道不明的意思，“不愧是叶歆部长，看到这些也可以这么淡定从容。”
叶歆定在原地，身后冰冷的黑衣男子无情地将她用力推向前方，警告她不能停下来。
“究竟……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叶歆喘着气冷凝着眼睛望向一脸笑意的胡祁，声音从干涩的嘴唇里发出。
胡祁走到她面前，示意身后的手下先退下去。眯着眼睛望着这个落魄湿透的女人，发出一阵嗤嗤的笑声。
“为什么？因为……你是素材啊。”胡祁的声音带着迷幻，她捏着叶歆冰冷的脸颊，看着对方狭长的眼睛，胡祁的眼睛的里充满着毫不掩饰的恨意，“一切对爸爸有利用价值的东西，都是素材。素材就要有素材的样子，乖乖听话。但是，为什么爸爸会对你如此的念念不忘……”
叶歆意识到对方口中的“爸爸”是指谁，她不可思议地抬起眼眸看向胡祁，她在一瞬间甚至荒谬地察觉到眼前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是在嫉妒着她。
胡祁像是对待牲畜一样，拍了拍叶歆的脸颊。从上至下看了叶歆这一身槽糕的衣服，嘴里念念道：“真寒酸，你得换一身衣服才行。”
话语刚落，从电梯内出来的两个穿着白衣戴着面罩的高大身躯的人驾着她往里面走，叶歆发了疯一般想要推开对方，很显然，对方似乎对于这些事情见怪不怪，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绿色药剂，准确无误地打在了叶歆脆弱的脖子上。
鼻子闻到了医院的气味——叶歆在酒精和乙-醚的刺激气味中醒来。眼前是纯白色的巨大空间，上面吊坠着无数个方块物质，叶歆摇晃着沉重的脑袋，一只冰冷的手轻轻附在她脸颊上，带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你终于醒了。”
叶歆眼睛失衡望着眼前人，有一瞬间她似乎觉得是关世理在触碰着她，眼前的那个人涣散着关世理的影子，她甚至有点眷恋地想要伸手握住对方的手。当她看清楚眼前这个人时，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油然而生地排斥感让她立马坐直身子想要逃离。
“你刚刚是看到了谁的影子？”
他的声音如金属一样冰冷的质感，说完之后，偌大的空间内，死一样的寂静，他甚至都听不见她的呼吸。
从门口走进来一个身体佝偻的老头向着男人鞠躬，小声地汇报到，“药物已经起作用了。”
“你给我注射什么东西？”叶歆赤着脚站在地板上，目光直直地看向这个男人——她的父亲。
“mrsa。”
叶歆蓦地睁大眼睛，身体微微颤抖，“那些孩子，就是你实验的结果，变成畸形的人类。”
男人听后一脸无谓地摇摇头，仿佛叶歆说的并没有戳进自己的心窝，“不是，mrsa是对普通人的致命病毒，准确的来说，是mrsa13，变种病毒。在你身体里只是微量，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而这个是针对特殊人种，应该说是致命的。”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按下面前硕大显示器的黑色按钮，画面上市一具尸骸，只不过不同于正常的人类，而是身体骨骼异常，从背部延伸出来的常人所没有暗色躯干。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叶歆的音调渐渐低沉，不再看向屏幕画面。
“我花了十年时间都寻找不到‘优等品种’，而那些东西，都只是试验下来的残次品，究其原因，因为没有一具附有肉血的实验标本，这项实验只能仍在继续着。”叶博堔用着无奈的口吻诉说着他的罪行，在他眼里他是逼不得已。
“你知道你这么做是禁止的吗？在你眼里人看来人的生命就那么不值得尊重吗？”叶歆不知道她现在的这栋巨大的实验基地里暗藏着多少即将被送到手术台的年轻身体，她仿佛听到小时候被关闭起来听到那些呜咽绝望的哭声。
男人径直走到叶歆面前，端着对方和妻子长着一模一样的脸，脸部扭曲地说道，“禁止？这世界上被禁止的行为太多了，我这么做比起那些不同于人类的生物相比之下更能被外界接受，人们憎恨他们所不了解的任何生物，我这么做只是为了造就出更完美的新型基因。哼，你知道这具躯体以前在二战的时候称之为什么？”
男人微笑地转过身，迷恋地看着屏幕里的尸骸，“‘世界公敌’，人类以保护者的名义对其展开残忍的实验，”他这样说着，望向叶歆的眼睛，“爸爸只是继承了当时的使命，为什么在你眼里就成了恶人了。何况，在我亲爱的女儿身边，似乎有一个这样的人物存在。”
叶歆的眼角颤抖了一下，她回避了男人的视线。
“你会帮爸爸吗？”
“你做梦！”
男人伸手想要抚摸上叶歆毫无血色的脸颊，却被叶歆硬生生推开了。叶歆如冰刀一样地眼睛毫无畏惧地望着她，她整个身体都在发出拒绝的信号。
叶博堔也不恼，命令部下将那台被白色流光笼罩的巨大机械打开。自己独自走到那台机械旁边，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台机械，“你知道这台机器是干什么用的吗？”他挑着眉，望向伫立在那里的叶歆，自言自语。
“记忆影像化。”
叶歆双手扶住撑台，冷冷地看着他。
站在叶博堔一旁的老头，佝偻着身躯，眼角精光乍现，不紧不慢地做出解释，“这台机械能直接扫描人类的大脑，只要还残有记忆碎片，就能够清晰地读取出来，但是会对实验者造成一些精神上的痛苦。”他浑浊的眼睛看着博士特别关照的女子，“一些精神上的痛苦”其实这个措辞并不准确，上一个参与实验者直接当场暴毙在座椅上，轻者是精神和*双重痛苦，重者会使末梢神经紊乱，大脑供氧不足，导致血液倒流，直接脑死亡，所以说，参与这项实验的人就是在接受生命的挑战。
“你是要我坐上去吗？”
叶歆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愣在原地，身体陷入了僵直，她一点都不害怕死亡，只是担心如果那些记忆碎片被读取出来将是什么后果。
“谁让你一点都不愿意配合我呢，我的乖女儿。当然，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也可以不做这项实验。”
叶歆紧咬着下颚不让眼泪掉下来，睁着空洞的眼睛看向前方，叶歆这次任由着对方碰触，犹豫了很久，透露嘴唇里的最终是卑微的恳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有这件事上，这件事，看在我曾经是你女儿的份上，我求你，请你收手……”
男人眼神渐渐失去温度，她终于还是向他屈服，但是却不是为了自己。
“你是因为害怕承受痛苦而退缩还是即使牺牲性命也要保住那个人的秘密呢，如果是后者，爸爸可不能原谅。”男人将手指抽离，发出一道残忍的命令，“开始。”
“不，不，不要，不要这样，我恨你——”
叶歆眼眶湿润地朝着如恶魔一样的男人嘶喊着，两手两脚都被牢牢地固定在机器上，她嘴里被塞入防止实验者想咬舌自尽的工具。
当半开的机器卡在了她的头顶，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