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非花楼的山水(一)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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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答应一声,立即明白了其中意思。
希白楼蹲在庄院后面的峭壁下,之所以说是蹲在那里,不是楼层高度不够,庄内的房子就像受了风的惊吓一样,屋檐无一例外都压得很低,楼层不太明显,这也是汉唐古风使然;而是屋后山壁如刀削一般,足有半山之高。月光远远地洒在楼前,楼门紧闭,板门上的两只铁环睡着了似的张着嘴,铁环之间冷冰冰横着一把铁锁,似乎不信这时候会有人来。
邹福手里提了个篮子,走在前头,篮子一晃一晃的,路就走得特别的慢,到得楼前,回头叫了一声“老爷”。邹渐抬手示意,邹福窸窸窣窣掏出一串钥匙,“哐啷”一声打开了锁。
邓钟看两人神色冷峻,行动诡秘,一路上也就没和邹福说话,这时让他纳闷的是,希白楼一年才开一次门,站在底下直可望见瓦片梁橼,中间楼层只是一道普通回廊,并无特别之处,每次师父带着他在屋子里上过香,就匆匆离去,那还都是在白天。楼下对着大门摆放了一张供案,有了供案,更显得屋子空荡荡的有些压抑,粉白的墙上供着一幅秋山瘦水图,与民间供奉大相径庭,还一回不落,年年过来焚香烧纸,其中原因,他问过几次,师父换了个人似的从不回答,便一直神神秘秘吊在心头。刚才邹福门口肃立,等待主人吩咐,可见邹福偌大年纪,也鲜有夜晚打开希白楼的经历。黑夜来此,到底有何用意?他带着疑问踏进楼去。
灯光下的希白楼,四处铺满了灰尘,供案上的香炉,几乎是淹没在灰尘中,邹福从案几底下找出鸡毛掸子,掸得灰尘满屋子飞舞;风扑在白纱灯上,烛影晃动,横梁上也跟着掉下大块的灰尘,这一阵忙乱,反而让空楼少了一份诡秘,平添几分荒凉。
大块灰尘落在邹渐的肩上,邹渐浑不在意,看着邹福揭去篮子上的白色盖布,篮子里只有三炷香,每炷香足有小指头大,邹渐接过香,点上了,领着邓钟望秋山瘦水图拜了三拜。
“钟儿,你跪下,非花楼的山水就在这屋子里,再拜三拜。”邹渐站在一旁。
供案前不设垫子,邓钟跪在潮湿的地上,虽不解师父说什么,仍然把头磕得咚咚响。起来后仔细看着画轴,不过是文人赏秋布衣垂钓的寻常写意之作,与他之前白天所见别无二样,这样的山水画总是识趣地出现在体面人家的客厅里,他在洛阳人家就见过一回。
邹渐道:“你看出什么来?”邓钟道:“徒儿不懂品赏。还请师父点破。”邹渐道:“这不能怪你,这是非花楼的神秘之所在。这是一口刀,借山水之形,让山水动容,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它更高贵的宝刀了。”
邓钟一脸惊讶,他发现,他面前的人,屋里屋外完全是两个人。屋子里的人用力挤压着屋子外的人,变得冷峻,失落,不知所言。忍不住又扫了一眼墙上的山水。
“你知道太爷爷爷叫什么名字?”
简单的提问往往隐藏着诡秘的结果,这是常识。邓钟不敢怠慢:“太爷爷单名洗,字知美。”
“不对。这不过是他来到此地后随意取的名字,太爷爷单名璞,字遂亮;江湖人称‘九矩学者’,语出《墨子?公输》,‘子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矩之’,自是说他机变百出,莫测深浅。”
这番话让邓钟莫名地兴奋,庄里人平日最忌讳问及往事,墙壁也是一例的白,白得没有记忆,因此邓钟对非花楼的过去了解非常有限,师父生性疏散,却不会乘一时高兴做出反常举止,更不可能借酒打开他多年的心结。莫非今天是什么日子?邹渐却没有往下说,目光从画轴上慢慢移开,屋子里安静得只听见烛花“哔啵哔啵”的爆裂声。突然又道:
“陈年往事,无论何时说起,都是打扰了他老人家的安宁,但今天,我却必须说,是我非花楼的男人,就得承受埋藏在这间屋子里的秘密,二十年前,师父也是在一夜间听到了你最想知道却最不该清楚的事。是时候了,邹福,你去拿来。”
“是,老爷。” 邹福的声音很简短。
邓钟几乎忘了他的存在。只见邹福向楼梯走去,楼梯架在东墙边,一会儿,伛偻的身影出现在了楼层回廊上,走到回廊西侧转角,邹福站住了,在左侧墙上轻轻敲击三下,右手在右侧墙壁上摸索一阵,墙上留下了几个淡淡的指痕,后壁传来了轧轧闷响。
画轴上方楼层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石门。在片刻之前,邓钟看到这等景象,会觉得在做梦,现在他很平静,师父的话再明白不过,他正在走近一个秘密。年轻人对诡秘的事情有独钟,脸上兴奋地泛起红晕。石门在徐徐移动,露出了黑乎乎的一方洞室,洞室就构筑在山壁之上。
洞室折而下注,邹福的身影刚消失在洞口,洞口就透出了火光,显然,洞里面备有火折。火光很快又熄灭了,老人捧了一只黑魆魆的长匣子出来,踏上回廊,背后石门自行轧轧关上,远看很难发现墙上的玄机。邓钟看得明白,这屋子经年不扫,屋子里的灰尘终将遮住石门与墙壁之间最后一丝破绽。他却不知道,便是邹渐本人,也不曾进入过洞室,更别说洞室里面的情景;在这间屋子里,起屋的主人走了,规矩还在。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